作者：三磷酸腺苷-_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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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沙漠，故事，花朵，还有你》

沙。

沙漠。

很多时候，我对沙漠这种区域，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情感，因为这种地方，绝对是危险地带，广袤无垠，千篇一律，随时会出现的沙尘暴，乱跑的沙丘，失灵的方向感……我倒是不敢说我都经历过，但至少我经历过绝大部分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对沙漠一直抱有本能的排斥。

但是有时我也会觉得沙漠很美，不是因为我的探索之心，而是我知道，每片沙漠，都埋葬着一段过往，藏着一个故事。

就像在沙漠中守望的，像绝境中的花儿一样的，她们。

何其有幸，我，是她们的老师，同时也是很多好孩子的老师。当然，我是一个外来者，我也乐意做一个外来者，因为在这个世界里，我得到了新的生活，感谢命运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，感谢她们闻不到我身上累积的硝烟味。

记得任职以来的第一个大事件，就发生在沙漠里。

也是那一次，我遇见了她，一个总是懒洋洋，但是一直没放弃爱的女孩子。

小鸟游星野，给我的第一映像，是一个没什么精神的小个子姑娘，说话的声音也绵绵的，不像个17岁的少女。当然，她的相貌是她独有的魅力，柔顺的粉色长发搭配一蓝一金的异色双瞳，我必须承认，刚进对策委员会的办公室的时候，她一下抓住了我的眼睛。

但是随着我们的相互了解，我也明白了，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。

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，我们一起克服了阿拜多斯的大危机，也正式成立了对策委员会，让那几个孩子能保住学籍。我的朋友，我必须说，我在那一次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，不只是对阿拜多斯，还有对于基沃托斯。

前几天，她约我出来，在阿拜多斯车站附近汇合。那时候假期刚开始，我也没什么任务，就答应了。

那天，我在车站下了车，她就在车门的面前，静静地等待着我。天已经转凉了，地面上有些许没清扫干净的落叶，在青灰色的路面上做着极简的点缀，而她披着一件大衣，能看见里面穿着的冬裙和腿袜，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的围巾。她就在哪里静静地等待着我，在我从车门中走出来的时候，对我做出了一个软绵绵的微笑。

那时车站的人也有不少，但是我保证，朋友，如果是你，你也会将眼睛死死地钉在她的身上，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做到不去看她一眼。

而她也会用眼神回应你，那一双异色的美丽双眼会透着期待和开心以及一丝朦胧，和你的视线撞个满怀……文字是贫瘠的，我无法向你表达那种纯真、洁净的美感，你只需要知道，你会在那种氛围下沉溺，上瘾。

“唔嘿~老师果然很守时嘛！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5分钟呢。”她一边笑着一边说，“但是老师，你打算就这样盯着大叔一整天吗？”

我感到脸上一热，移开了视线，并且道了歉。

“嘛，没关系的，老师盯着我，我也不会感觉讨厌。”她转过身，开始领路，“毕竟刚刚，我也是再用一样的感觉看着老师呢……”

我说我没听清。

“啊~捉弄大叔很好玩吗？“她立刻转过了头，不再往回看。

我能从后面看见她藏在头发里的耳根，上面是一缕娇羞的红色。

冬阳晒在人的身上是没有刺痛感的，只让人觉得一阵暖，让人心中感觉轻快和明朗。在阿拜多斯的街道上走着，能感觉到这里曾经的辉煌，和现在的一丝荒颓。只是这阳光让它也不那么凋敝了，如果是阴雨天，这里想必很凄凉吧。

星野呢？每次看到这些，她会怎么想呢……

“嘛，到了。”我们在一座精致的小房子前停了下来。“这里是大叔我的宿舍哦！”

原来星野说的是到家里去玩吗？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，就试探着问了一下。

“嗯~老师这是什么表情？难道说来阿拜多斯是以大叔为跳板来找其他学生的，所以不想在大叔这里浪费时间吗？”

我连忙否认。

“嘿嘿，开个玩笑嘛。我知道老师不会对学生动那种心思，但是现在学校里没人哦，大家假期都有事情嘛！”星野打开了门，走进屋里，脱下外套，那一头粉色的长发再次披散开来。

走进屋，房屋布局很精巧，也很简洁。星野平时懒洋洋的，居所却非常的整洁，墙上也有放枪的枪架和霰弹枪用的战术腰带。

“老师好不容易来一次，大叔来解决老师的午餐吧！老师的话，在客厅等我就好。”她将头发束了起来，扎成低马尾垂在脑后，这样就能从背影里瞥见脸庞的轮廓，颇有一种装大人的小孩的感觉。

我笑了，脱下了外衣，挽起袖子，一起前往厨房。

“欸？老师这是没听懂大叔的话吗？”星野好像吃了一惊。也对，我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很能持家的男人，很多人不相信我能做一手好菜。

不要怕我累着，我也想更贴近星野的生活

听了这句话，星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色，点点头，算是妥协了。

“那……既然老师都这样说了，请多指教啦老师，也不要小看大叔哦！”

我们在小小的厨房里，星野意料之外的很有活力。灶台，水槽，锅碗瓢盆，以及做到一半的饭菜的香气，各种电子器具的声音，汤菜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。一切的感官汇聚在我和她的身边，再加上我和她的欢笑声，成了一种新的感觉——温馨。

“老师你看，这个土豆长得好奇怪哦！”

“怎么去皮最快呢？老师能教教大叔我吗？”

“嗯~老师！你一定要尝尝这个！”

……

我永远不会觉得烦，这样的星野，才是我想看到的星野。

我不时会注视着她，看阳光穿过窗再穿过她的侧眸，再照进我的眼睛里，看她一边手上忙个不停一边带着笑脸和我说着什么的样子，看她瞥见我在看她时脸上似有似无的红晕。

我觉得我很幸运。

我庆幸能看见这幅动人的画面，我庆幸我做了正确的选择，没有向黑服低头，我庆幸我成功守护了她，让她现在能在我的面前露出笑容，我庆幸她没有成为试验台上的一具死尸……

我庆幸她还活着，和我一起，好好地活着。

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，救世主不需要回报，但我需要，但对我而言，我的回报就是学生们脸上的笑容，仅此而已。

简单的饭桌上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，虽然饭菜不是很丰盛，我的厨艺也有限，但这一顿饭却格外的让人满足。

“说起来，老师的过去很让人在意呢~”星野将叉子叼在嘴里，饶有兴趣地说。

有什么好在意的。我就是个普通的成年人而已。

“嘛~这种话明显是在骗人嘛~”听了这句话，星野用她特有的软绵语气说着。

哈哈，现在我是谁？

“嗯~ o(*￣▽￣*)o，是进入未成年少女房间的成年男人吧！”

喂，别这样说啊，我会被警察带走的……

“开玩笑啦，你是我们的老师，最可靠的老师哟！”

这就是答案了，不用再过多的纠结了吧。

“是吗？”星野打量了一下我，“既然老师这样说了，我就相信老师吧。”

你不是不信任大人吗？

我本来是带着开玩笑的想法说出这句话，但是星野却一下阴沉着脸，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，那种回忆，被谁勾起都会让人讨厌的吧。

“嘛……是这样没错啦……”星野抬起头，心情复杂地笑了一下，“但是老师就是老师，在我的心里，是别的大人替代不了的存在呢！”

这句话让我的脸上有一点发烫，我不知该怎么接上她的话。每次回想起枪口前那些涂满血的脸，我的内心深处都会一阵痉挛，恶心的感觉会袭击我的胃。

不过只要看见她的笑，一切都无所谓了，我感觉到了我的努力是值得的，我的付出换来了她们安定的生活，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。

如果说你们真的这样认为，老师就觉得努力没白费哦！

“欸~老师这样的回答很扣分哦！明明女孩子对你有了那么高的评价，老师却只顾收下赞赏，不夸回来呢~”星野用双手捧着下巴，恢复了以往懒懒的神态。

好吧……那我也评价一下星野？

“要说好听点哦~毕竟大叔都这样评价老师了呢！”她微眯上双眼，一脸期待地望着我。

嗯……星野的话……就像是一朵花一样。

“唔欸~老师对女孩子说话都这么土的吗？”她好像忍不住一样笑了。

我才不管土不土呢！

我也应和着她笑了。

我真的觉得，星野在这种广袤的大沙漠中，就像是一朵不怕风沙的花，一直没有放弃给别人希望和爱。

我说完后，她低下了头，粉色的刘海挡住了我的视线，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，但是她很久都没有回话。我意识到我可能说错了话，有些话对她而言，其实是难言的伤痛。这一刻我有些无措，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尴尬。

“嗯~ o(*￣▽￣*)o，老师原来很会说话嘛……想必吸引了不少的女孩子吧！”相反是星野先打破了沉默，她抬起头，笑容里的情绪我很难去品味，“老师既然都这么说了，介意让我问老师一个问题吗~”

当然不介意，你问就好。

“老师可要好好回答，不能耍大叔哦~”

我认真地点点头。

“老师会不会觉得，我很叛逆呀？”本来她的声音是像云一样温柔绵软的，听到心上本应该感到被治愈的温暖。

但是这一句话却在我的心上划了一下，让我心头一颤。

我一下呆住了。在我的预想里，她会问我的问题都假设了个遍，却根本没有想到，她会问出这个问题。她为什么问这个？她想要听见什么回答？我感觉我还需要时间来打磨我的回答。

“老师一直都是这样呢，明明是这个地方最脆弱的存在，明明有着很高的权力，却那么的不顾危险，那么的平易近人，从来不用权力打压学生。”星野注视着我的眼睛，她美丽的眼眸让我移不开眼，“老师总是说，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，也愿意成为我的‘共犯’，为了我可以舍弃很多东西。但是那次老师明明让我不要退学，我却自作主张，让老师为我的任性买单。老师……我让您做了很多很麻烦的事情呢。”

星野抽泣了起来，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来，像夜空中的流星，狠狠砸在我的心上，掀起我心头的浪潮。

星野，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呀？

“因为之前，我的身边也有个这样的人，但是……”

我明白了，这一瞬间，星野的那种情绪在我的心头共鸣。

“老师，我不要你走……唔，你不能像梦前辈一样撒谎，明明承诺了会保护好作为学妹的我，现在却离开了我……老师也说过，会以大人的身份保护每一个学生……我好怕，我害怕老师会像前辈一样……我不要……呜……”

看着她逐渐泣不成声，我走到她的身边，轻柔地将她的头抱在怀里。她也直接将双手环在我的腰上，将头埋在我的怀里抽泣着。

“星野，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？”

那颗粉色的毛球犹豫了一下，在我的怀里动了动。

“我是你们的老师，是你们可以信赖的大人。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，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们呢？”我停了一下，咬了咬嘴唇，“我舍不得星野，舍不得大家，舍不得基沃托斯，舍不得在这里的每一天。我会好好活着的，我愿意为了你们冒险，更愿意为了你们保护好自己。还有，星野一点都不叛逆哦，在我看来，星野一直是一个可靠温柔的女孩子，而且厨艺也不错嘛！”

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了，也不在乎这些话该不该说，说话前后有没有逻辑。但我知道，她需要的，是一个承诺。

我听见她笑了，贴在我身上的脸发出的轻微笑声夹杂着抽泣通过身体传到听觉神经，是一种更真切的体会。

“唔……唔嘿~老师居然说了这种话呢……没看出来是大叔在捉弄你吧……呜……或许是大叔我这次捉弄得过头了，让老师信以为真了呢？”她抬起了头，我能看见她露着小虎牙的可爱笑容挂在脸上。

傻丫头……撒这个谎的时候，倒是先把眼泪擦干啊。想到这儿，我也不禁笑了。

我抬起手，细致地擦干她脸上的泪。我也没有放下来，转而抚摸着她的脸庞，细腻柔软的感觉流淌在我的手掌，我怕我手上的茧会弄疼她，故意把动作放得很轻。

“嗯……老师把大叔当成小孩子了呢……”她将双手抬起，握住我的手，用眼眶微红的眼睛望向我，“但是大叔并不讨厌这样哦~”

那就太好了，如果你喜欢，我就这样做。

“那可不行，这样大叔就真的成为小孩子了！”

她轻轻从我的怀里挣开，拉住我的手：“走吧老师，大叔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现在是冬日的下午，走出门，还有丝丝凉意。我们牵着手，在，阿拜多斯安静的街道上前行。渐渐的，路上的裂缝里开始出现沙子，再接着就是路面上，到最后，就完全走到了沙漠化的土地上。这里的大楼被沙漠埋葬了，但是仍然有一些棱角逃了出来，继续展示着这座学校曾经的辉煌。

只是现在，那也只是断壁残垣了。

我面前的这个孩子，总是自己藏着很多，她目睹自己的学校落寞，看着学校里的学生纷纷转学，看着自己的前辈离开自己，却没有放弃守护这里，夜间在街道上巡逻，为了保护自己的学妹甘心去做雇佣兵（虽然被骗了），所以我说，我永远不会忘记她，她太坚强了，或许，比我要坚强多了吧！

到了沙漠里，已经没有路了，好在现在是冬天，没有酷暑带来的挑战，有星野让我安心了许多。

“啊~终于到了！”星野停了下来，放开我的手，小跑到一个露出沙漠的断壁前面。

“老师，你看！”

顺着她手指的方向，我看见了一个奇迹。

那是一朵生长在墙缝里的野花。

想必精心培养的花卉，那朵花不可能鲜艳，它只是一个很单调的颜色，但是在这样的沙漠里，它在孤独地成长着，对抗着烈日，对抗着风沙，它不怕这样的挑战，它要开出花来，哪怕是可能没人欣赏。因为那是它存在的意义，在我看来，也是活着的奇迹。

“说起来，这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呢~老师不觉得很厉害吗？这才是真正的沙漠中的花儿呢！”她的表情，就和我带她去水族馆时一样，抑制不住的兴奋，“这个生命的存在好像无法用科学来解释，那么匮乏的条件，却能开出花，只能用奇迹来表达这种事吧！”

我笑了，因为我的眼前，有两个这样的生命站在一起，她们，都是奇迹。

我们欣赏那多相貌平平的花欣赏了好一会，然后星野就把我送到车站了，当然，她也让我将今天的事对学妹们保密，也让我不要忘了我的承诺。

她目送我，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，都没有离开。

回去时，已经是傍晚，我在车上回想起她，就会不禁想起那朵花。朋友，我真的觉得她值得被称作奇迹，哦，我说的是星野，我不知该如何定义奇迹这个词，只知道她给我这样的感觉。

我想，我还要在这个地方创造更多的奇迹，因为，我答应了她，不会离开。

还有你，我的朋友，读着我回忆录的你，也是一个奇迹，你也能创造更多的奇迹，因为，在你的基沃托斯里，在你的学生眼中，你，是一切奇迹的起点。

（完）